第433章 风干的玫瑰花瓣

        展现在林若溪与杨辰眼前的,是一个亮堂堂的,足有五十几平米的房间。

        房间的另一头是眺望外面庭院的阳台,阳台上摆放着黑色雕花的金属桌椅,几盆绿色的植株在初春显瑟瑟颤抖。

        白色的薄纱被风吹拂着在那儿摇摆,融融的光亮播撒进不染尘埃的木质地板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若溪走进房间内,伸手抚摸过造型较为旧时的电视柜,在她的左侧,是一张两米多宽的大床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妈早就换上了她的被褥,屋子里三个白色木板的衣柜内也放满了林若溪那些昂贵的衣物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房间的右侧角落是通往一个陈衣间与洗手间的小通道,里面自然还放着不少林若溪的搬来这里的行李,只不过王妈不敢乱碰,所以暂且都放那儿。

        大床的上方,墙壁上悬挂着一副西洋风景画,漫山遍野的黄花好似席卷了一阵香风。而事实上,这个房间里也的确散发着幽幽的清香。

        杨辰可以辨别出,这股香味并非林若溪原本房间里的,而是这里原先的主人留下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然,这么形容有些灵异,只是,林若溪母亲薛子静的很多东西,还依旧存放在这个房间里,比如一些工艺品,比如一些生前喜欢的书本,和一些文具。

        梳妆台也是那个年代的东西,镜子被擦拭过,明亮若新。

        床头柜上的相框里,是张老照片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若溪走过去,将相框拿起的同时,缓缓坐到软绵绵的大床上,摩挲着相片里的三个人,怔怔出神。

        杨辰走上前,一分辨,认出这里面的两个女人,分别就是已故的老总裁与薛子静,而薛子静的怀里抱着一个女婴,包裹在白绒绒的毯子里,应该就是林若溪幼时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时候的薛子静,就好似如今的林若溪一般长相,只是比之林若溪的冷丽,她多了几分温和,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若溪低低地呢喃了几句,也听不清楚是什么,然后将相框放下,随手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。

        抽屉里的东西,王妈都没怎么动过,毕竟昨日才搬进来,也没空什么地方都收拾,所以拉开抽屉的时候,微微扬起些灰尘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若溪伸手将灰尘挥开,抽屉里的东西才看得真切,却是一本厚厚的相册与一些风干的玫瑰花瓣。

        杨辰在一旁心里感慨,自己那没见过面的岳母还真是多愁善感的大家闺秀,这抽屉里没事放什么玫瑰花瓣呢?莫非这算是妆点抽屉?

        林若溪的注意力被相册吸引了过去,看到那张床头柜的老照片,她就已经被勾起太多回忆,此刻便迫不及待地将那本相册取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突然意识到身边还有杨辰在,林若溪皱了下眉头,仔细想了想,自己小时候有没有很窘迫的照片,记忆中貌似没有,才放心地将相册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杨辰也很有兴趣看看老相册里的东西,于是屁股一坐挤在林若溪身侧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若溪感觉整个床一弹,柳眉轻蹙,“轻点,弄坏了床怎么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至于吧,咱俩又不是胖子,稍微动一动,这床坏不了。”杨辰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真粗鲁。”林若溪道,“分开一点,太紧了,你这样我很不舒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分开了没感觉,这样我比较舒服。”杨辰刚笑着说完,突然觉得这段谈话怎么这么爱昧,于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若溪正要看照片呢,这家伙怎么就突然发神经一样笑出声来了,好奇地问道:“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杨辰几分玩味地凑到林若溪耳根处,喷吐着热气说道:“咱刚才的对话要是被外人听见,你猜人家会想到什么场面?”

        林若溪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,联想到杨辰这不学好的思维,立刻就明白过来,娇靥粉红一片,气呼呼地瞪了杨辰一眼,不去理他,翻开手上的相册。

        相册的第一页,就让二人很是意外,竟然不是想象中家庭照片,而是薛子静的私人照片。

        里面的薛子静穿着那个时代蓝白色水手服一样的学生制服,在一处中学门口站着,面带甜美微笑。

        照片已经泛黄,可依然清晰地能分辨出,那学校是一所燕京某中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母亲一直都是燕京人?”杨辰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若溪想了会儿,摇摇头,“我不知道,妈妈的娘家都移民去海外了,我小时候基本就没什么消息,奶奶跟妈妈也不提,可能是吧,郭姨不是提过她们从小认识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再翻过去,大多也是薛子静成长历程的照片,虽然跟原先两人想的不一样,但显然林若溪很有兴趣了解母亲的生平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,等到母亲死后,女儿才有机会看到这些时光的记忆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翻了十几页后,薛子静的照片里,突然多了几张合影。

        合影上的另一个少女,两人看着都有几分面熟,仔细一分辨,这不就是郭雪华么!?

        林若溪与杨辰互望了一眼,两人早听郭雪华讲述过她与薛子静的交情,是不俗的姐妹关系,这下得到再一次应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春兰秋菊,各怀姿色的少女,在一张张的高中时代照片上留下了不少的印记,再接下去,到了大学时代,两人还是出现在一起,而且那时候的她们,已经真正成了大姑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妈妈跟你可真像”,之前在墓碑前就觉得,这时杨辰忍不住再次赞叹说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若溪不满地斜了他一眼,“有你这么比的么?是我跟我妈妈很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林若溪说这句话的时候,显然有几分小得意,在她的心底,还是以拥有一个美丽的母亲感到自豪的,或许正是这种自豪,才让她对母亲格外敬畏,在薛子静生前,都不怎么敢跟母亲亲近。

        杨辰讪讪笑了笑,就说这话怎么说完感觉怪怪的呢。

        再度翻下去的时候,照片上终于又有了变化,而这一变化,几乎瞬间就让林若溪与杨辰呆滞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只见到,一张位于湖畔的留影上,薛子静跟郭雪华俏丽地站在一个高大英俊男子的身边,那男子看上去比二女都大上不少岁,很是成熟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倒没什么,关键是,这男子,杨辰跟林若溪都认识——宁光耀!宁总理!?

        年轻时的宁光耀虽然比之现在的他还要英姿勃发,可依旧能清楚地认出来,大致的样貌都没怎么变化。

        杨辰的脑海里刹那间就转过了太多的思绪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当初第一次见面,宁光耀不断地盯着林若溪,但那显然不是男人对女人的目光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再后来,司令部里碰到宁光耀,他如此坚决地要求杨破军善待郭雪华,不准关郭雪华禁闭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之后,与林若溪前去她母亲奶奶墓地,在山下看到的黑色奥迪车,那一束林若溪所说的,常年有人送的紫荆花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一个原本就有所猜测的念头,在这一刻,让杨辰感觉头皮发麻,而再看身边那表情几分错愕与迷茫的林若溪,杨辰眉头深锁,脸色凝重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若溪并没察觉到身边的杨辰情绪是那么澎湃,此刻的她只是很诧异,母亲跟宁光耀怎么会认识?

        “老婆,别看了,我们下去吃午饭吧!”杨辰伸手,按住了相册的哪一页,笑着对林若溪道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若溪回过神来,皱眉说:“就知道吃,急什么,王妈会喊我们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想吃你做的菜。”杨辰一本正经地道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若溪白了他一眼,“别闹了,厨房里王妈跟妈都在,贞秀也在帮忙,我根本插不上手的。你把手拿开,我还没看完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杨辰心道,你丫的再看没准真出事啦!

        可自己总不能把相册撕了,或者把林若溪弄晕吧,以林若溪的智慧,绝对会发现自己的不寻常,也会去探查一些隐蔽的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无奈之下,杨辰松开手,只盼着后面没什么劲爆的东西出现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,坏的事情总是在最不愿意发生的时刻发生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林若溪只翻了一页,就出现了一张让杨辰郁闷地想那拳头砸破床板的照片……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一张洗得格外大的合照,但上面,却是没出现郭雪华,仅仅是薛子静与宁光耀二人!

        更加叫人难以忽视的,是薛子静正小鸟依人地靠在宁光耀怀里,宁光耀也是眼中充满了浓浓的爱意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张照片应该是在照相馆拍摄的,那个年代,除了恋人,谁没事跑去照相馆拍婚纱一样拍这样的照片!?

        照片的一侧白边处,还有人用钢笔,写下了娟秀的几行墨色字迹,时至今日,清晰可见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住长江头,君住长江尾。

        日日思君不见君,共饮长江水。

        此水几时休,此恨何时已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愿君心似我心,定不负思量意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当林若溪清柔的嗓音将这几句话念完,她原本粉粉的俏脸,已经煞白一片,薄唇轻颤,两只扶着相册的手,指节微微弯曲着,僵硬在那儿。

        房间里的寂静,落针可闻。

        杨辰能听到,林若溪那颤栗的心跳声,是那么的彷徨、震惊、不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个……若溪宝贝啊,这几句诗是什么意思啊。”杨辰试着引开林若溪的注意力,让她放松情绪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若溪木然了许久,没回答,只是,再度翻到了下一页的相册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这次,是几张小一些的相片,但无一例外,都是薛子静跟宁光耀欢笑着在一起的照片,甚至不少张,能发现是他们自己拍的,你侬我侬的情意,只是微微一瞥就能感觉到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直到最后,终于有一张照片是不一样的,或者说……是残缺的……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一张被撕掉了一半的照片,照片上只剩下薛子静一人,穿着身与她气质相得益彰的碎花白裙,笑靥如花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她的身侧,原本有另一人,却是被撕掉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照片被直接塞在相册里,没夹进去,所以当林若溪拿起照片的时候,就看到背面潦草地写着的两句千古名词:“便纵有千种风情,更与何人说。”